從《臺灣老桌遊》看見升學主義與時代氣氛

文／陳介宇、陳芝婷

桌上遊戲一直伴隨著人類的發展，早至西元前3000年埃及出土的「塞尼特」、春秋時期的「圍棋」，到今日我們在玩的《大富翁》、《卡卡頌》等，人類似乎總是需要玩點遊戲來做消遣。玩桌遊可以讓人們達到一種忘我滿足的心流經驗，同時也能讓人們達到一種情感交流的目的。多數人的成長經驗中，總是會與家人或好友玩過幾款桌遊，您還記得玩過些什麼嗎？

過去臺灣的桌上遊戲被稱為紙上遊戲、遊戲盤、遊戲圖等。圖版遊戲與桌上遊戲的概念有時會重疊混用。但若要嚴格的界定，桌上遊戲一詞所包含的範圍較廣，各種在平面上進行的遊戲都被包含在內；圖版遊戲則縮限於有板子的遊戲，僅以紙牌為配件的遊戲則不在此範疇中，最知名的《大富翁》即屬於這類遊戲。在這些「地產遊戲」中通常有著購買地產與收過路費的規則，因此遊戲勝利的條件常會是最後剩下的玩家獲勝。

另有一類圖版遊戲常見的「終點遊戲」，則是透過玩家輪流擲骰前進，根據圖版上所停留的格子內容來執行動作，通常是繼續前進或後退，勝利條件為第一個到達終點的人獲得勝利，因此也可稱為競速遊戲（Racing Game）。西元前就有此種機制的遊戲，例如印度的「蛇梯棋」（Snakes& Ladders）或印度的「邁罕」（Mehen）。在早期臺灣的桌遊中，最著名的終點類遊戲應該是「葫蘆問」與源自於印度「Pachisi」的「飛行棋」。

這類型遊戲形制簡單，早年多為單張薄紙於柑仔店或文具店中販售，或以附贈的形式出現在各種平面印刷品上。遊戲插圖與背景多與小朋友們喜好的主題或時下流行之事物有關。民國 70 年代後，出現較複雜的遊戲設計，像是《非洲尋寶》或《西遊記》等，需要透過收集物品或達成其他條件後，才能進入遊戲終點；又或是《殭屍幽魂》這類遊戲，需要抓到殭屍10次方能獲勝。

一、升學系列

在《龜博士升學》中，玩家們扮演著小小烏龜。從出生開始，勝利的方式就已經被決定──不停地升學再升學。升學主義掛帥的年代裡，人生的勝利彷彿就是走到升學的盡頭。現在看來也許諷刺，但卻真實地反映了臺灣社會的價值觀。

民國 50-60 年代的升學遊戲多以單張形式出版，這類遊戲的玩法近似於16世紀在歐洲風行的「鵝棋」（The Game of Goose）。玩家們輪流丟骰子往前走，停留的格子若有標示前進或後退則依指示進行，先到終點成為龜博士長的玩家獲勝。《龜博士升學》為明憲社於民國 53 年所出版，其圖案設計、素雅的印刷色調、獨特的手寫字體等，處處展現舊時風味。欣賞《龜博士升學》這張做工認真的遊戲紙可以得到許多樂趣。起始有一「出生」之格，而出生前的那一格想必是小烏龜的父母親，細看他們的樣貌，竟頗有日本人的味道。經田野調查後，發現原來遊戲的出版者李平風老先生生長於日治時代，推測當年在設計上可能受到成長背景所影響。

再看到讀完學士後的「留學」格，竟然是一艘大輪船而不是飛機，與現在出國的交通方式大有不同。還有「聯考」的格子如噩夢般不斷地反覆出現，國校、初中後都有聯考。民國 57 年後國內才開始有九年國民義務教育，所以小學畢業後升學都得要參加聯考，因此稱之為「初中」而非「國中」了。接近終點處，可以發現「研究之門」的格子被安排在博士之後，這倒是與事實挺相符的。常常有人認為念完博士似乎已通曉如何做研究了，然而事實上念完博士只不過是剛拿到學術世界的入場券而已。由此看來，李老先生對我們的升學之路頗有一番見地。

在《龜博士升學》以外，還有琳瑯滿目的各種升學遊戲圖，細思後會訝異地發現各種非人生物竟然也都要升學，蝸牛、牛、頑皮豹、蜜蜂等，實在是有點驚人啊！真不愧是臺灣人的遊戲。

二、陞官圖系列

「陞官圖」是中國古代的桌遊，可上溯至唐人李郃所發明的「彩選格」，當時他見到官場黑暗，有感而發作此遊戲來諷刺官場陞降如同兒戲，但其圖樣與玩法到宋朝後失傳。之後的「陞官圖」相傳由明末倪元璐所創，起先流行於王公大臣的家中，後來流行到民間成為百姓喜歡的遊戲。「陞官圖」需要用到一種四面的陀螺，丟出「德」、「才」、「功」會往上升，「贓」則會往下降。此陞降方式可能顯示出當年的官場陞遷觀念，首重「德」、其次為「才」，第三為「功」，貪「贓」枉法則要被貶官。

「陞官圖」中，玩家在印有各種官銜的圖板上進行遊戲，最先升到最高官位者獲勝。在古代的陞官圖中，會出現像是秀才、舉人、尚書等官銜，但玩家是不會升到皇帝的。「陞官圖」在不同時代有各異的形制，民國之後有從學生、士兵、科員、市長、省長到總統的陞官圖。

三、交通安全系列

交通安全是兒童生活教育中的必備知識，所以早年的交通主題遊戲頗多。有一款約出版於民國 50 年代的《交通規則遊戲》很有特色，圖版中有個搶眼的交通部長正在辦公，身旁還有一具老電話。推測當時對於特定人物的繪製應該會有參考原型，因此比對民國 50-60 年代的交通部長，發現於民國 56 至 58 年間擔任的孫運璿先生與遊戲圖中最為相像。在早期保守的政治氛圍中，政治人物被放入遊戲中是難得一見的。這款遊戲由於年代較早，裡面的交通符號有些已經不合時宜了，如禁行三輪車、禁行人力車等。遊戲的右下角還印有「人人保密、人人防諜」的字樣，頗能窺見當年的社會氛圍。

四、民間故事系列

以前的臺灣充滿濃濃的中國味，「中國民間故事」曾是闔家觀賞的熱門電視節目；課外讀物中也有令人印象深刻的漢聲《中國童話》等。在自詡為中華文化傳承者的年代中，桌遊也不例外的參與了這項任務。

（一）三國因

《三國演義》是家喻戶曉的故事，但《三國因》就少有人聽說了。真是佩服當年出版者吉發文具的林基本先生以此作為遊戲題材。《三國因》的故事出自明朝馮夢龍所編撰的《喻世明言》第 31 卷《鬧陰司司馬貌斷獄》。東漢靈帝時，書生司馬重湘替閻王把三百年難解的冤案做了妥當的處理，這些冤案是秦末漢初的恩怨情仇。司馬重湘將韓信、蕭何、項羽等人傳喚問事，最後判定眾人的轉世因果，過程精采絕倫值得一讀。例如韓信被蕭何所害，於是轉世後韓信為曹操，蕭何為楊修。爾後曹操殺害楊修，以報當年之仇。而司馬重湘因為判案有功，閻羅王就讓他轉生為司馬懿，成為三國時代的最後贏家。遊戲美術配色鮮豔細膩，小說典故也備註在旁，是款匠心獨具的好遊戲。

（二）西遊記

《西遊記》為長胤於民國 70 年代中後期出版的遊戲，是一款加入不同任務與勝利方式的終點遊戲。遊戲的勝利方式有兩種，一是收服 10 隻妖怪後走到西天取經，二是收服全部 19 隻妖怪。玩家以擲骰的方式在圖版上移動，當走到妖怪格時會翻起一張妖怪卡，每個妖怪都有能夠對治它們的法寶，例如紅孩兒需要「三頭六臂」或「口噴真水」，若玩家手中有任何一張法寶，打出後可以收服該妖怪。如玩家手上沒有這些法寶，須將棋子移入「天庭」內圈，在天庭尋

找能對治該妖怪的神仙，例如「南海菩薩」可以對治紅孩兒，「如來佛」可以對治所有妖怪。此遊戲在機制與美術上都有其獨特之處，是早期遊戲的難得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