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失戀，都是為真心讓路《被時間留下的人》

文／P's

人生漫漫，只要留幾個人、幾件事在心裡惦念足矣。因為這些煦煦存在，關關難過才能關關過，只要你能不忘這些善意，再偌大的世界，你都能找到一處安放破碎的心，輕撫受傷的你。悅知文化出版《被時間留下的人》，讓作家P's近距離剖析人生快樂苦痛帶來的深刻領悟。（編按）

失意的時候，很多人都在試圖找尋不放棄的理由，而失戀恰好相反，必須給自己一個死心的證據，才能揮揮衣袖，將雲彩留在那場空缺一塊的夢。

在千百種你不喜歡我的可能裡，我希望像是磁鐵兩極般，一個我怎樣努力都注定相斥的距離。至少代表不是我不夠好，只是老天不允許。

要不是那天突然下起大雨，讓我急忙躲進一旁餐廳的屋簷下，我就不會透過玻璃窗，看見他和另一個女孩親暱地依偎著。其實這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但偏偏我身旁是愛慕他好久的劉思，我知道大事不妙了。

劉思是之前朋友要介紹給我的女生。第一次見面時，她就說她的理想型是防彈少年團的金泰亨，我偷偷趁她和共同朋友聊天時查了一下，得到他的關鍵字是「全球百大最帥男星臉孔冠軍」、「花美男」等，而這位明星和我也沒有一點相似之處。我及早認清事實，自己並非她的菜，也因為初識就不帶任何感情上的期待，我們後來便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說起她對韓國娛樂的狂熱，並非我這種普通人能理解。她的歌單裡沒有一首華語歌，每齣熱映的韓劇就必追不可，電視上的韓國藝人即便在我眼中看來一模一樣，她還是能如數家珍，而她飛去韓國旅遊的頻率幾乎和我返鄉的次數不相上下。更誇張的是，嫁給韓國人也早已是她人生清單中的一項。

所以，當朴賢像是橫空出世般地走入她的生活，她若不為他傾心，根本毫無道理。台韓混血的他，今年才搬來台灣，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一頭咖啡色中分瀏海配點微捲，脣紅齒白加上內雙大眼、挺鼻，左耳還掛著十字架耳環。以他這種長相，如果不是從韓劇走出來的男主角，就是某個男團的顏值擔當。以上這些，都是她形容給我聽的。

兩週前，他開始光顧劉思上班的咖啡店，每天一杯熱拿鐵，固定坐在靠窗的單人沙發上看書，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實在好看。劉思忍不住找他攀談，問到姓名，以及他有韓國血統的小道消息。某天，我假借探班名義，想去會會這位讓她魂牽夢縈的男人，看了半天也沒找到傳說中的美男子。

「就是他啊！」劉思一邊煮著咖啡，一手指著角落座位。

「小姐，妳的隱形眼鏡有濾鏡功能嗎？ 特徵是相去不遠啦，但沒帥到那個地步好嘛！」我一整個大失所望，總不能有韓國血統就像含金湯匙一樣，連外表都能增值吧。然後，我就惹來一頓痛罵。之後，她介紹我們認識，簡單地問候幾句，我就跟著劉思回到吧檯了。

「妳確定他是單身嗎？ 我看他椅子上有個包裝過的小禮物。」我說。

劉思笑著說：「這你放心，上次我同事偷問過了，是單身沒錯！」

「那他喜歡男生還是女生呀？ 妳看，他的型和我同志朋友的伴侶超像的。」我滑了滑手機照片。劉思靠過來看兩眼回說：「是真的滿像的，為什麼帥哥都是同志啊！但我覺得他應該不是。」

「第一，他真的沒這麼帥，第二，不是每個帥哥都是同志，我就不是。」我試著糾正她，然後又討了一頓罵。

過了幾週，他們越來越熱絡，總有聊不完的話題。然而，朴賢也會不時詢問台灣女生的喜好，甚至對她的職業也感到好奇。對劉思來說，這已是一種明顯的暗示。以韓劇的劇情走向來說，她對男孩的著迷，應該已到最高潮片段。

有天中午，她特地和我約在一家早午餐餐廳，美其名是吃飯，但話題全圍繞在朴賢。「如果先表白會太沒矜持嗎？ 韓劇裡通常是男主角先表示耶。」她苦惱地問我。對於這類的問題， 我已回答上百次。我說：「 都什麼年代了還分男女，喜歡就說呀，他怎麼回覆妳比較重要吧。」「如果我說了，他不喜歡我怎麼辦？ 我一定會難過到爆炸。」她皺著眉一臉煩惱，而我看了看窗外。「妳看外面這麼陰，我們不管早走、晚走，會下雨就是會下雨。所以既然你們都相處一段時間了，早說、晚說，他會喜歡妳就是會喜歡妳。」

為了趕在大雨前能到她上班的咖啡廳，我們草草吃完，卻仍在路上迎來傾盆大雨，只是沒想到在躲雨的屋簷，又迎來另外一陣狂風暴雨。我忘了是如何結束這狼狽的一天，只記得我連忙到便利商店買了把傘，在大雨中狂奔追上劉思。她說她不想上班，只想在大雨中冷靜，我說這畫面太韓劇了。於是我就這樣撐著毫無作用的傘，任雨濕透我們，一路護送她回家。隔天，我們都感冒了。她傳來訊息，說失戀的感覺糟透了，我回她，發燒的感覺才真的糟透了。她說，朴賢旁邊的女生就是和她對班的同事。自始至終，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他對台灣女生、對咖啡的興趣， 甚至他每天來到店裡的原因，都不是為了自己。

一週後，我在咖啡廳打烊後去找劉思，我坐在吧檯聽著Billie Eilish的《Wish You Were Gay》單曲循環，喝著劉思泡給我的espresso。苦，真的有夠苦，能把心情泡進咖啡裡，這功夫實在了得。

「我每天看著他們，心裡難受得要命，他肯定知道我喜歡他，但他卻利用我去摸清另外一個女孩的喜好。除了祝福，我也只能接受他壓根沒把我放在心上的事實。」 劉思趴在吧檯上， 眼淚隨時要滴下來。「 如果他就像你說的是同性戀，那就好了，我還能說服自己並不是我不夠好。」這讓我想起過往經歷的故事。

我曾經喜歡過一個女生， 那陣子我總是熬夜， 我們有太多話題可以聊， 談音樂、聊心事甚至還能一起打電動，漫長的夜晚很容易就揮霍完。

我們下班後常共進晚餐，過馬路時她會拉著我的手臂，在機車後座也會輕靠在我肩背。於是，我在喧鬧的台北東區，一個相較寧靜的小公園告白，她笑著說我知道，但再給她點時間思考。後來，幾天我們一如往常，甚至我在她員工旅遊前一天為她求了平安符，卻沒想到那是最後一次見到她。

她人在日本，訊息開始越回越慢，甚至未讀幾天，我本也不以為意，但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似地消失了。從原先擔心她的安危，到看著她臉書上線的小綠點，以及不讀不回的對話框，我開始不斷地問自己做錯了什麼。傳出的訊息如石子扔下沒有盡頭的深淵，我卻也跟著墜落，束手無策。

一個月後，我終於收到她的訊息：「想和你說聲抱歉，雖然很突然，但我有了交往對象，我的腦子很混亂，也知道自己很糟糕，但你沒有做錯什麼，只是我不知道如何處理和你的關係，所以就選擇逃避。我不曾當面對你說過，但很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陪伴和傾聽。」

幾天後，我看到臉書上她和別人的親暱合照，對象是一位打扮較中性的女孩。我這才明白，她曾說過從未交過男朋友，原因在此。如果問我，這樣的理由是否比較好受，我會告訴你，失戀的痛感並不會減少分毫，即使多了份諒解，但我的心仍流離失所。

失意的時候，很多人都在試圖找尋不放棄的理由，而失戀恰好相反，必須給自己一個死心的證據，才能揮揮衣袖，將雲彩留在那場空缺一塊的夢。

告別很難，難就難在內心仍有期許，那期待有如是星星之火，燃起對那人的眷戀再簡單不過。即使如此，能熱切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就是踏實的能量，就像那些曾讓你大失所望的全劇終，也無法抹煞你每天在電視機前殷殷期盼首播的歡喜。

不如預期的結果，是可惜了，但至少這段過程，是可愛的。而我始終相信，那些沒能趕上的幸福，都只是繞了遠路，既然真心尚未抵達，該失去的，也就沒那麼讓人牽腸掛肚。

P.S.很多時候，我們只是很難接受自己不過是他人的選擇題，而且還是那個被輕易劃掉的選項。

P's

還在找尋喜歡的生活樣貌，希望有天能成為期待中的自己，透過書寫，繼續為這世界留下點良辰美景。

作品2016 《比起說再見，我們更擅長想念》、2017 《撕幾頁青春，愛上一個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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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選自悅知文化於5月10日所出版新書《被時間留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