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名人堂】劉冠吟／當失去成為日常

新的一年開始了。這會不會是人類近代史上，最灰心喪氣的新年呢？疫情的蔓延看不到盡頭，聽說有疫苗要出來了，又馬上聽說病毒變種了，人為的努力趕不上天意，島內看似如常、平靜無波的生活裡，每個人心中都藏著暗湧。社會集體失去行動的自由，街頭巷尾結束營業的店很多、許多人瞬間沒了工作、偏離了生活的常軌，跨過這個年關，在後頭等著我們的，沒有人有全然的把握。

過去這一年，我收了幾間店、幾個追隨我多年的員工離職、年末的時候大病一場過了失去聲音的兩周，且在這些事情重疊發生的期間，我又經歷了懷孕跟流產的過程。失去於我而言，彷彿是種日常，每天我打開業績表，漸漸失去的是信心跟對未來的期待，共事多年的員工離開，帶走了我的安全感。流產是確確實實的從零到有再歸零，就像是我去年一年的縮影，彷彿有過什麼，又再度回到什麼都沒有。

當失去成為一種日常，當被剝奪成為一種常態，人是否就會以一直線朝著悲傷的深淵下沉？我以為我會，但是我沒有。當失去成為一種日常，從日常中獲得練習，學習跟失落與失望共處，學習不那麼愉快中依舊能品嘗到小幸運。得到跟持有的狀態反而像是回望遠方水面上的波光粼粼，回頭看依舊很美，現在的下沉，也不代表回不去那段清澈透明的美。

就像潛水的人在海底的時候，透過氣閥跟呼吸來調節身體，呼呼吸吸，有些區間必須暫做停留，等待多餘的氮氣排出，不然潛水員的身體無法承受。倘若急速地操作，無論上升或是下沉，都不能順利到達。我也就這樣子呼呼吸吸，走走停停，在某些時刻讓自己完全的隨波逐流，靜心等待多餘的情緒排出。

聖嚴法師講《心經》：「見有不貪愛，見空不恐懼。當空則空，當有則有。」經過一整個2020年，人們再度學習到我們不能掌握什麼，人非但不能勝天，連手中緊緊握住的，也是朝不保夕，但那不代表我們不能期待未來，世間事唯一不變的就是一直在變，無常是唯一的常。新的一年，就穩穩地呼吸，適當休息，珍視每個當下，艱困的路，沿路仍然有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