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巧薇／輕舞飛揚芭蕾夢

我的第一雙芭蕾軟鞋，是為了大學的畢業公演買的。我們請體育系的學妹替我們編了一支現代芭蕾，花三周半的時間學習踮起腳尖、如優雅的白天鵝般旋轉。我愛上那襲夢幻的粉紅色紗裙、飾有緞帶的髮束和柔軟服貼的褲襪，隨著郭塞克《嘉禾舞曲》翩翩起舞。但掌聲響起、帷幕落下，音樂戛然而止，絢爛的天鵝變回蒼白的醜小鴨。

舞蹈夢在我心頭沉甸甸地壓了許久。幾度把舞鞋拿出來，拭淨鞋面上的灰塵，將小巧的鞋帶打個蝴蝶結、又悄悄鬆開；想學舞的念頭沒斷過，但隨著找工作、結婚、生子，偶爾放首史特拉汶斯基或柴可夫斯基的古典樂過過乾癮。日子在柴米油盬醬醋茶中過去，曼妙的舞姿、昂揚的旋律，只能在節目單、電視播放的片段中一閃而逝。

長時間追蹤舞團訊息的我，某天突然收到成人芭蕾開班的訊息。假日上課、一個半小時，而且教室地點離家很近！我興奮地把舞鞋從盒中拿出，發現大小仍然合腳。接著興沖沖訂購了排汗衣、水褲，懷抱著憧憬進入了三面鏡的大教室。

當天除了我是試聽生之外，其餘五人都是舊生。看她們全套舞衣舞襪、嚴整的髮髻，腳下的軟鞋一雙比一雙專業，令我嘆為觀止。好幾位同學一看就是從小開始學的，隨著老師的指令，熟練地下腰、轉身、小跳，迴身顧盼就像湖畔的白色公主。既無基礎又荒疏許久的我，在一旁綠葉襯紅花，一下同手同腳、一下漏了節拍，還用力過猛，險些撞上把桿。幸好老師有耐心，手把手的糾正、溫言軟語的鼓勵，做完全套熱身動作，我終於能做出三個Chassé（追趕舞步）、兩個Pas Jeté（投擲舞步）再接一個Grand Jete（大跳），看自己飛躍過鏡前的畫面，不禁感嘆自己終於破繭而出了！老師把我們分成兩組試跳，同學們如蝴蝶般翩翩飛過，賞心悅目，完全忘了方才熱身時Echappe（變位跳）原地彈躍一分鐘，小腿痠疼的折磨。

隨著課程進行，最大的好處是意識到體態改變；偶爾吃多了，隔天就會發現身體線條從「直線」變「弧線」，警醒自己要增加活動量。舉手投足間不再是平常動作，而會留意指尖和足尖的延展，讓走路也像在鍛鍊。回到家按下音響，熟悉的《嘉禾舞曲》響起，我終於能重拾當年輕舞飛揚的夢想，踮起足尖，在音符中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