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徵文優勝作品‧一起生活的器物】北雍／醬油碟子

結婚前，最先收到的禮物是長我五歲、未婚的姊姊送的，一大盒國產白色瓷餐具，藏青色國畫線條鑲在盤沿、碗邊，中間還有簡單的山水圖案，精緻得像玩具擺飾。

婚後我大方地想把夫家的餐具全換成這套青花瓷，但婆婆說，家常便餐不小心砸壞任何一個就不齊全了，多可惜啊！我聽了她的話先收起來。

我們依附在公婆的羽翼下十六年，婆婆仙逝。我從閣樓取出這套包裝已褪色的餐具，見每件碗盤都依舊保有新瓷的亮澤。

容易砸壞餐具的孩子當時分別是十歲與六歲，他們看見滿盒的食器，說：「天天用才好！」並向我保證一定會小心愛惜，我便不猶豫地當成日常器皿開用。

小孩說的話不能算數的。湯匙最容易落地就碎、大小菜盤一再因放在桌邊，或大人洗碗時的碰撞，逐漸淘汰，耗損的速度比心疼更快。

最大的湯碗宴客時才端出，壽命微長。盛湯之外，我常把它單獨擱在茶几上，盛放新鮮的四季水果，比果籃還好看實用。可惜地震時讓高處墜落的手電筒砸中，裂了個大口，只能丟棄。

孩子都已長大，當我意識到整套餐具所剩不多時，數一數醬油碟還存全十二只，湯匙只餘四枚、飯碗剩五個。使用率最高的飯碗，一直物盡其用到底部的釉澤黯淡、碗沿的藍線模糊，才用平日在菜市場零散買到的不同花色的瓷碗取代。

搬家時，做減法的速度雖然很快，小碟子一個都不能少的留住了。

近幾年迎來了孫子女，當他們發現奶奶珍藏了一打小碟子，眼睛紛紛為之一亮。

愛孫的我並不寵孫，要他們別打主意當玩具，奶奶是老蔣總統逝世那年結的婚，僅存的小碟已經四十六歲了呀，不宜當作扮家家酒的道具……孫子們欣然接受，還要我每天用它來盛早餐的水煮蛋就好。

往昔接受禮物時也歡喜收起祝福。深幸一生猶然平順圓滿，衷心感謝至今單身的我姊，也至盼小碟能伴完我的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