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完孩子失聯 移工「類棄嬰」誰來安置

從玻璃娃娃到移工棄嬰的故事

「玻璃娃娃」小雪，出生兩個月就遭遺棄，儘管生活無法自理，仍樂觀面對人生；卅五歲的她，曾做過尋根夢，如今則想當「強化玻璃」活到九十歲。

全台四百多名玻璃娃娃，在完善醫療照護下，早已打破「活不過廿歲」魔咒，但未來可能面臨老年照護問題，亟需政府協助。

和小雪一樣的棄嬰，在台灣已很罕見，取而代之的是移工生下小孩搞失聯的「類棄嬰」，有些逃逸移工還將孩子帶在身邊，過著不見天日的躲藏日子，政府若無法對症下藥，恐成社會問題的未爆彈。

一九九○年十一月，一名未滿兩個月大的女嬰由警方送到新北八里愛心教養院安置；她是俗稱「玻璃娃娃」的先天成骨不全症患者，因生活無法自理，卅五年來一直由院方照護。她說，曾起心動念尋根，但媒體大力報導卻沒下文，如今已然釋懷，順其自然。

「老一輩的教養院工作人員告訴我，我是被放在菜籃裡的棄嬰，可能是健康有缺陷，被扔到板橋一家診所；教養院替我取名『麗雪』，隨當時院長姓『林』。」身高八十公分、體重十七公斤的「小雪」林麗雪說，夢中的父母總對她微笑招手又匆忙道別，感覺有不得已苦衷，「雖然遺憾不曾見過父母，但不怪他們丟下我。」

台灣八、九○年代民風保守、經濟剛要起步，常有未婚媽媽或窮苦人家將襁褓中嬰孩遺棄在路邊、公園、公廁或有錢人家門口、診所前，希望透過善心人士之手，讓小生命有機會過更好生活。

90年代每年約200棄嬰 逐年遞減

已故知名藝人龍劭華就是棄養兒，五十歲才透過節目找到生母；母子倆半世紀沒相處，形同陌生人。坐擁上億身價的網紅「蹦闆」也是棄嬰，四歲被領養，自覺養母生下女兒後就出現差別對待，十五歲離家自力更生。

九○年代全台每年約有兩百名棄嬰，一九九二年曾高達三一三人，之後逐年遞減，一九九八年低於百人、二○一四年降為個位數。遭父母遺棄的嬰兒有像小雪一樣的病寶寶，也有吸毒者生下的毒寶寶，更多是身體健康者，一度出現嬰兒買賣潮。

小雪被遺棄的時間點，自稱「棄嬰之父」的王姓醫師被控以九萬、廿萬元販賣兩名棄嬰而判刑一年十月，服完刑後又於二○○六年被查獲買入十一人、賣出卅九人，出具不實出生證明書一○一件，導致百餘名嬰幼兒身世不詳、親子關係錯亂，被判刑六年並廢止醫師執照。

根據檢警調查，買嬰家庭多是結婚多年膝下無子夫妻，他們細心照顧得來不易下一代，被查獲時孩子已十歲，糾結著是否告知真相。賣嬰者動機則很多元，一名賣了兩名女兒的婦人說，她在丈夫入獄期間先後與兩名男子婚外情懷孕，原想墮胎，得知賣給王醫師可免生產費還可拿五萬元，最後決定生下兩名女兒賣掉。

昔日販嬰案 買賣價格平均36萬

兒盟曾分析一九九六年至二○○六年警方查獲的十四件販嬰案，至少三六二名孩子被買賣，買賣價格平均卅六萬元，男孩較貴、女孩較便宜，還可殺價，推估未曝光的嬰兒買賣件數可能高得驚人。這些被遺棄的小孩，長大後知道身世，大多有尋根念頭，最後都未能如願。

近年，台灣雖偶傳小媽媽棄嬰屍事件，但因養不起而遺棄小孩事件已很罕見，倒是外籍移工懷孕後擔心被雇主解雇遣返，輾轉丟下孩子不管的「類棄嬰」愈來愈多。台灣關愛基金會創辦人楊婕妤表示，二○○八年以後有愈來愈多女移工求助，她們在台交友、懷孕，不敢向母國家人求援也希望繼續在台灣賺錢，結果不是遺棄小孩就是託給同鄉或機構照顧，基金會附設關愛之子家園、位於台北市文山區據點，照顧的百餘名移工之子中有八成的父母是失聯移工，情況嚴重。

移工孩子身分未註記 處理棘手

「失聯移工懷孕期間沒產檢、沒在醫院生產，孩子出生就託給印尼籍同鄉照顧，不久後失去音訊，再由同鄉協助通報安置。」關愛之子家園主任王冠婷說，許多移工在台舉目無親，較難找到托育孩子的方式及資源，基金會扮演移工茫然無助時的浮木角色，但最怕移工沒在醫院生產、孩子身分未註記，處理格外棘手。

「進到安置體系衣食無虞，也能受教育，至少是不幸中大幸…」王冠婷說，許多失聯移工在台灣生活多年，他們可能在山上打零工度日，也許隱姓埋名生活在台灣某一角落，生下小孩後就帶在身邊生活，基金會列冊追蹤至少有兩百名這樣的孩子，衍生就學、就醫、治安等種種問題，值得政府正視。

俗稱「黑戶寶寶」的無國籍兒少到底多少人？缺乏完整統計，但從失聯移工近九萬人來推估，恐高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