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大選採訪手記／崩潰的賀錦麗粉

Uber司機尼可拉斯開票夜一心三用，盯前行路線、追搖擺州選情，同時高分貝抱怨。他無法理解為什麼全國超過半數選民不買賀錦麗的帳，「你們台灣都在笑我們吧」。那時是凌晨，川普的選舉人票已過當選門檻。

電台播報尼可拉斯自家佛羅里達州（Florida）的30張選舉人票全送共和黨候選人川普，尼可拉斯（Nicolas）更怒，白癡才信「川教」（喻川普成為一種宗教）。20分鐘的車程，尼可拉斯罵個不停，他本來滿心歡喜，打算飛華府一趟，參加民主黨總統候選人賀錦麗（Kamala Harris）的就職典禮，他現在嗆往南搬去波多黎各，或往北遷去加拿大。

尼可拉斯是佛羅里達州支持賀錦麗或是挺民主黨的民眾縮影。

佛州是川普豪宅所在地、也是川普陣營舉行開票之夜的地點，早在開票之夜登場前，帶著寫有「讓美國再次偉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MAGA）帽的男男女女盛裝抵達會場，大批媒體帶著巨砲型相機緊盯著行經的黑頭車，想捕捉貴賓神情，如果幸運的話，搞不好還能拿到一兩句評論回公司交差。

記者從選戰開跑以來，屢次申請川普出席的造勢活動屢敗，信箱內躺了超過20封「您的申請被拒」信件，開票夜更不例外。觀望了半天，相機裡最清晰的照片是維安員警的側臉，最後只能棄守，改去數公里外的賀錦麗陣營開票之夜。

本來預計在挺共和黨的「紅州」舉行的民主黨活動，會像載沉載浮的孤島，上面只有寥寥數人。入內卻發現「尼可拉斯」們不少，現場正能量源源不斷，DJ大放流行樂團黑眼豆豆（Black Eyed Peas）多年前的開趴金曲「我有種預感」（I Gotta Feeling）及賈斯汀（Justin Timberlake）的「這種感覺擋不住」（Can'tStop the Feeling!）等。

其中有句歌詞是這樣唱的「我有一種預感，今晚會是個好夜晚」。隨著牆上投影的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開票地圖逐漸翻紅，快歌仍在放，高亢的討論聲卻低了。

夜越深，現場的人越少，民眾先抬頭看看牆上投影票數，再滑手機確認，一次又一次無限輪迴。好死不死，CNN的畫面轉至川普開票之夜現場，連線記者的身後，是一群西裝筆挺的民眾舉杯自拍。

曾在台灣教過英文的民主黨支持者萊文（MarkLevine）是鐵桿賀錦麗粉，搖擺州票數還沒開獎時，他對記者細數賀錦麗勝選將代表多重意義，不只是美國首位女總統，還是首位亞非裔領導人。美國如此分裂下，「小賀」入主白宮將給人一種新氣象。

媒體預測川普將連贏激戰州後，民主黨大勢已去。有評論拋出血淋淋的問題，「如果賀錦麗決定2028年再戰白宮，又有多少民主黨人願意挺她」？萊文是最後仍留在現場追選情的少數人之一，他雙手抱胸陷入沈默。開票之夜的接待桌已人去樓空，桌上斜擺著兩張海報，「拉丁裔挺賀錦麗及華茲」。

「這對美國人民而言是偉大的勝利，這將使我們能讓美國再次偉大」，川普6日凌晨2時左右登場這麼說，預告接下來將會是美國的「黃金年代」。

選舉日翻頁過去，來到佛州採訪的記者各自返回駐地或國家，大家在退房最後一刻碰見，第一句不是早安，而是「你弄到幾點才睡」。

對事發地點的民眾而言，外國媒體或許是冷眼的旁觀者、獵取新聞點閱率的禿鷹，事件落幕後就再也與記者的人生無關。美國大選卻完全是另一回事。一位來自柏林的老攝影記者就問，「台灣怎麼看這次選舉，德國可是很緊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