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金隆／新興風險 總在出事後才知原因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人們常用來比喻禍福難以預料，這兩句深植人心的名句，對日後推廣風險與保險的觀念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保險業應該要好好感謝作者才是。

這兩句生動描繪風險而且廣為流傳的絕句，據說出自北宋呂蒙正或是元朝某位無名氏，在小說三國演義中，周瑜與孔明對話也出現過這兩句經典。赤壁大戰前夕周瑜稱病，孔明主動求見問說：幾天見不到君顏，沒想到竟然病了！周瑜回：「人有旦夕禍福，豈能自保？」，孔明笑著說：「天有不測風雲，人又豈能料乎？」因為孔明看出周瑜是心病，便開藥方給周瑜，就是著名的「欲破曹公，宜用火攻；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四句神策，周瑜半信半疑依孔明建議設高壇祭祀，竟然真的求得東風，這讓自視甚高卻被看穿心機的周瑜驚駭不已，直說孔明有奪天地造化之法、鬼神不測之術。

若孔明所說「天有不測風雲，人豈能料乎？」為真，保險公司承接這不可測的風險豈不跟賭博一樣？保險當然不是賭博，因為賭博靠運氣，而保險是根據科學，例如大數法則，保險公司憑藉過去累積的經驗、大量的資訊加上專業知識，也可以具有如諸葛亮的「鬼神不測之術」。

孔明是如何知道會有東風，小說並未明說。有人從科學考據，認為赤壁在古代雲夢大澤旁，早晚水陸溫差會導致風向逆轉的湖陸風現象。古代農耕社會注意節氣天候變化，自會對當地氣候資料詳加蒐集記錄，孔明依據長期累積的氣候資料與經驗，加上些許知識與運氣，會發現東風出現並不奇怪。反之，曹魏軍團都是外地北方人，本來就有嚴重資訊不對稱的劣勢，曹操明知鏈結船隊最怕火攻，但仗勢直覺常識篤定冬季只有西風，所以願意賭上一把。此役孫劉聯軍就像保險公司，善用資料、經驗與知識，透過客觀的風險估計控制風險而獲勝。

周瑜一句「人有旦夕禍福，豈能自保？」，也道出古人對生死老病不可測的風險態度，如果人的福禍生死無法被精準預測，保險公司也無法經營。英國天文學家哈雷（Edmond Halley）成功預測彗星在一七五九年重回地球而廣為人知，但許多人不知道他也是開創壽險的先驅精算學家，聰明的哈雷發現歐洲城市布雷斯洛（Breslau），這裡長期出生人數跟死亡人數相近，城市移動人口不多所以變化不大，各個年齡的人數維持得很穩定，哈雷根據這些可靠的人口統計數據，在一六九三年發表史上第一份科學生命表，清楚標記出各年齡層的死亡率與生存率，讓原本被周瑜認為無法自保的旦夕禍福，變成可以推估預測的數字，生命表也成為現代壽險公司經營的基石。

以個人角度看風險，確實如「不測風雲」般難以預估，但保險公司透過集合夠多數量的個人風險，依據大數法則的證明，群體的實際發生率會收斂到接近預期的範圍內，變成是可以控制的風險，保險公司便可放心承擔風險而獲利。但環境不斷在演變，新興風險不見得可以得到大數法則的庇蔭，而風險的可怕在於它的深不可測，總是出事後才知道原因，但未出事前卻很難察覺問題何在，即使專業如保險公司，對不測風雲與旦夕禍福，也要永遠保持最高的謙卑與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