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匡時／從防疫政策學企業管理

史丹佛大學周雪光教授在前年七月發表一篇論文，用組織的集權分權設計和組織學習兩個面向，探討中國大陸官僚體系在執行防疫政策時的運作邏輯。這兩個面向也可以用來檢討台灣的防疫政策，並做為企業管理的參考。

企業的組織設計，究竟應該採用集權化的原則，還是依循分權化的理念，一直是組織研究的重要課題。一般而言，製造業特別需要規模經濟和效率，因此如台積電和鴻海等公司通常傾向於採用集權式的管理；而服務業（如餐飲住宿業、軟體開發業等）更重視快速回應客戶的多元需求，就會比較傾向於分權式的管理。研發創新很難用僵固的規則管理，所以也不宜過度集權式管理。簡言之，企業面對的環境愈複雜、變化愈快速，組織愈適合分權式管理。

到目前為止，我國的防疫政策仍然具有濃厚的中央集權的色彩。舉凡口罩、疫苗、快篩、隔離、停課停工等政策，都是中央說了算，地方只能遵循照辦。問題是新冠疫情到現在已持續兩年多，病毒的變異與擴散十分迅速，我們面對的挑戰也日益複雜；此時，政府還死守著過去的集權式管理，就一定會遭遇力有未逮的困難。這也就是為何中央指揮中心或教育部等中央機關，近兩個月來常有朝令夕改的現象。此時，中央應該賦能給地方政府，扮演地方政府的資源提供者和後勤支援者的角色，這樣才能有效因應複雜多變的挑戰。

一個高效能的組織，除了必須針對環境的變化，適時調整集權式或分權式的組織設計之外，也要從自己或他人的成敗經驗中，不斷的自我改善，這就是組織的學習力。組織學習力愈強，自我修復的能力愈強，生存與適應的機率也愈高。

直到今年四月底之前，台灣疫情管控的表現備受國際肯定；在這過程中，我們有口罩國家隊、防疫實聯制、清零隔離政策等「超前部署」的舉措，這些似乎都是疫情管控成功的重要因素。但由組織學習的角度來看，兩年多來，台灣沒有重大的防疫失敗經驗，此時，如果台灣沒有積極學習其他國家防疫失敗的經驗，台灣就只能侷限在自己過去的「成功」經驗之中。而很諷刺地，這正是台灣今天防疫失控的重要導因——因為過去的成功，導致今天的失敗。由此可見，要增加組織學習能力的關鍵，在於是否有開放的心態，是否願意虛心學習各方經驗。對於相關專業領域，要容許專家們用嚴謹的科學方法來進行多方論證，不容政治等非專業因素的干擾。

總之，對企業經營者而言，防疫經驗的啟示告訴我們：一、企業集權或分權，必須因時因地而調整；二、儘速提升組織學習力，以免今日的成功成為明日失敗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