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布萊爾上將/12浬若遭入侵…不必馬上阻止 重點在時機與行動

布萊爾上將曾任美國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情報總監,與台灣淵源頗深,退伍後多次來台協助漢光兵推,他祖父輩一九四六年協助國民政府在台灣的海軍建設;他也對台海政治有很清楚的理解。
這次布萊爾應台北政經學院基金會和平與安全研究中心與前參謀總長李喜明之邀,參與台海防衛兵推。我訪問他專談兵推中的政治因素,尤其在狀況推演中,美方預備向中方說,若不停止侵台,將承認台灣為獨立國家,這是前所未有打破政治禁忌。
我提到,當共軍艦艇進入十二浬時,台灣要怎麼辦?就是因大家覺得一旦共軍決定啟動恫嚇,就會有滑坡效應,導致全面開戰不可免。
不能容忍主權遭常態性侵蝕
布萊爾認為,所有國家都不應認為每次敵對勢力進入十二浬,就要馬上阻止。應先觀察行動模式,然後在有局部海上優勢時選擇時機行動,才能樹立持續防衛的先例。一艘中國船距台灣十一點五浬與十二點五浬時,台灣面臨的危險沒什麼不同,這不代表台灣遭入侵。他認為,不能只將問題簡化為一條水上的線。否則這會使中國有機可乘,不斷試探,使台灣海巡和海軍疲於奔命。
但台灣也不能長期容忍主權遭常態性侵蝕,因此要選擇有利時機果斷行動。像中國強烈反對美國偵察機抵近偵察,但中國不會每次都擊落美機。他們會抗議,有時攔截,不是絕對去阻擋美國。
布萊爾在兵推講評中說,雖是軍事模擬,政治前提仍很重要。若是台灣先挑起衝突,美國較不可能軍事介入。這是典型的戰略模糊政策,也是美國傳統兩岸政策。
但在兵推中,美國組卻用政治威嚇作為戰術工具,就是承認台灣獨立:若中國真的做最後階段入侵,美國將承認台灣,預期其他國家也會跟進,這令美國有義務保衛獨立主權國家。
陸須考量美恐外交承認台獨
但以承認台灣獨立當戰術嚇阻手段,會不會反而使中國認為,美國真正意圖就是承認台灣,反而加速共軍武統台灣?布萊爾說,這正是美國政策微妙之處,因美國政策是維持目前的政治模糊狀態,讓台灣沒有正式獨立地位。但若中國以強硬軍事行動打破平衡,美國就可能說,「是中國先打破平衡,我們本來願在和平時期不正式承認台灣,但要是你們堅持軍事侵略,我們也會改變政策」。
當中國成為侵略者時,會冒著美國外交承認台灣的危險,這也是台灣關係法的本質。中國在採取任何侵略行動前必須認真考慮這點。
放在戰略清晰與戰略模糊的討論中,布萊爾進一步闡述,美國在與中國建交後,終止與台灣的防衛條約,從戰略清晰轉向戰略模糊,不像對北約、日本等那樣承諾保衛台灣,但美國對台安全承諾,與實際效果差不多。
台海衝突除了大陸有意武力施壓,意外也有可能觸發,布萊爾在海南撞機事件發生時,就是太平洋司令部司令。他回憶在海南撞機前,就曾幾乎發生過好幾次,曾要美國駐北京的武官去找中國政府說,「你們飛機的行為很危險,請停止」,但顯然他們沒這麼做。所以他學到的第一課是,這應是個孤立事件,不是中國要全面阻止美國偵察飛行的開端。第二課是,中國處理危機的體系很不成熟。美國當時試圖立即與中國溝通,安排人員返國、討論事件,但沒人願接電話。
當時美國駐中大使是前太平洋司令普理赫,中方沒人願和他談,因中國自己也還沒決定怎麼處理。之後布萊爾去北京,發現中國政府很難釐清真相,有來自中國海軍、省長、黨書記、空軍的不同報告,北京根本不知到底發生什麼事。但很快地,民族自尊、責任歸屬和誰該道歉等問題就浮現了。
最後是外交解決,美發表聲明「遺憾中國飛行員罹難」,英文regretted,中方譯為更像「道歉」的中文,美方沒反對。中國保住面子,美國堅持事實。三個月後,美軍又恢復飛行。
海峽中線事故須有救援方案
二○二二年裴洛西訪台後,越來越多飛機越過中線,或共軍飛機故障墜落靠台灣這邊的海域,兩岸沒溝通管道,要怎麼辦?布萊爾說,這正是他擔心的。若台灣公開說,希望建立事故溝通及機制,一旦中國拒絕,就須負起以後發生問題的責任;台灣也要自制搜救方案,即使沒正式協議也能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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